话筒那边静了片刻,蒋以声在?等蒋臻挂电话。
“你托小李查了一家店铺的营业许可?。”
“嗯,”他又爽快承认,“这应该不需要事先通知您。”
蒋臻声音冰冷:“顶着你老子的人脉干见不得人的勾当?。”
蒋以声轻笑一声:“爸,那家铺子本来就不合格。”
两人话题扯得有点歪,蒋臻电话也挂得有些猝不及防。
蒋以声看着通话记录呼了口气,把手机装回了口袋。
蒋以言家的阿姨知道了蒋以声回来,中午特地赶了半个市区,过来给他做饭。
对方是个命苦的寡妇,拖家带口来北京寻亲,却因为?一场车祸瘸了腿。
蒋以言好?心给她垫付了医药费,去世前又跟她签了长期合同,也算是一个月几千块钱养着她。
这阿姨说什么也不愿意,自?己出去打?工说要还蒋以言的债。
两头?都是好?心的人,蒋以声跟她一起吃饭,听对方掩面哭泣,说他哥是个多?好?多?好?的人。
蒋以声都知道。
“您去看看太太吧,”阿姨对蒋以声说,“当?妈的看看儿子,总是高兴的。”
虽然蒋以声的确要去看孟雨柔,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句对的话。
因为?孟雨柔看他时从来就没笑过。
这让他想起了书店里的顾伯,两人跟商量好?似的,就没给过他一点好?脸色。
奇怪的人又多?了一个。
医院门口,蒋以声买了束百合。
其实孟雨柔喜欢郁金香更多?一些,她平时在?家里也有种。
白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,满满摆上一排,挺好?看的。
不过今天花店没货,店家推荐说百合安神。
这是蒋以声自?蒋以言去世后第一次看望自?己的妈妈。
场景挪去了医院,每一个单独上锁的病房。
屋里除了床没有什么家具,不到半平米的窗户从里面死死封住。
孟雨柔穿着宽松的病号服,光着脚,散着发?。
像一樽石像般,一动不动地坐在?窗台往外看。
蒋以声心上一疼。
也不知道是自?己难过还是为?他哥难过。
“咔哒”一声,房门开了锁。
蒋以声和两个护工一起进去,孟雨柔也慢慢转了头?。
母子再次相见,蒋以声想过无数种场景。
被?无视,甚至被?打?被?骂。
那些都无所?谓,因为?孟雨柔生病了。
原本她就待他不好?,现在?怎样就更没关系。
可?现实似乎总是离谱一些。
孟雨柔看见蒋以声,竟然起身朝他走过来,然后轻轻抱住了他。
蒋以声一愣,下意识地也环过对方肩膀。
一句“妈”卡在?喉咙,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喊出来,孟雨柔一声“言言”,让蒋以声浑身的血都结了冰。
“言言,你跑哪去了?”孟雨柔光着脚,仰着起下巴看着蒋以声,“你怎么都不来看我?这束花是送给我的吗?”
短暂的沉默之?后,蒋以声垂眸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孟雨柔一愣,有那么瞬间的无措。接着,她眼?睛一弯,笑出泪来:“…太好?了。”
蒋以声顺着孟雨柔的错认,接下了自?己哥哥的身份。
他走进房间,弯腰找着踢到床下的拖鞋,再蹲身放在?对方脚边。
孟雨柔站在?原地,也不见她抬脚穿上。
“穿鞋,”蒋以声又重新蹲回去,轻轻握了一下女人的脚踝,“抬脚。”
孟雨柔听话地把脚抬起来。
蒋以声用手掌扫了一下脚底的灰尘,再把拖鞋给她穿上。
他听见从头?顶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抽泣。
蒋以声抬头?,按着膝盖站起来:“哭什么?”
“好?乖好?乖。”孟雨柔拉着蒋以声的手指,也给他拍拍灰尘,同时低头?絮絮叨叨地念着,“你怎么这么乖啊?”
蒋以声抽了张纸给她擦擦眼?泪:“我一直都很乖。”
从小到大,只是她从未认真看过。
“好?乖好?乖…”孟雨柔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,只是声音难掩哭腔,攥着蒋以声的指节不停流泪,“好?乖好?乖…”
蒋以声的到来让孟雨柔情绪稳定了不少,他学着蒋以言口吻,哄孟雨柔吃了点饭,又吃了药。
孟雨柔坐在?床边,摸摸蒋以声的衣服,问:“你穿得这么少,冷不冷啊?”
蒋以声看着女人关切的眼?睛,停了几秒,才缓慢地摇了摇头?。
同一屋檐下住了有十七年的母亲,在?此?刻显得无比陌生。
对方从未有过的关心让蒋以声下意识抗拒,却同时又深陷其中。
他从没这么和孟雨柔这样相处过,但